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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縣保安大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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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閃開!給老子閃開!”從上場口的方向呼呼啦啦奔來一支隊伍,各個荷槍實彈氣勢洶洶,罵罵咧咧滿口的臟話,把街道兩邊的菜攤子掀了個底朝天,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。這夥人都穿著老百姓的普通衣裳,沒有軍裝,有帶帽子的,還有光著頭的,其中頭上纏著白色帕子的居多。二十幾個漢子用樹枝捆紮了付擔架,擡著個昏迷不醒的中年人,見那人嘴唇青紫,翻著白眼,口裏吐著白沫,腰裏別著的橛把子**不安分地上下晃動著,讓人看了甚是紮眼。

“是強盜!”劉慶東見他們無法無天的架勢,認定絕不是好人,心啊一下提到嗓子眼,不禁喊出聲來。

兩個老者卻沒有他那麽緊張,似司空見慣冷漠地瞅著,“是保安大隊的人,渾水袍哥可比他們仁義,這群地痞流氓沒一個好東西。”看得出,白胡子十分厭惡這夥人。

胖老頭也小聲說道:“不知是瀘定縣的,還是石棉來的?劉兄說的是,都不是好東西。即使是良家子弟,陷在裏面也得學壞,吃喝嫖賭抽,沒他們不會的;坑蒙拐騙偷,沒他們不幹的。比土匪還可惡,欺壓鄉裏無惡不作,聽人說這裏的棒二哥崔二爺殺富濟貧,講的是五倫八德,從不欺負老百姓。”

“蘇哥子!不要去教堂啦,彭神父做完彌撒就走了,院裏院外不見人影,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啦。”有個撅嘴的家夥從教堂方向跑過來,他氣喘籲籲地大聲喊著。

“啊,彭神父去哪裏啦?撅嘴子,你沒有打聽打聽,再耽誤一會兒,支隊長怕是要不行啦。”打頭的鄉兵長著金魚眼,他氣急敗壞的嚷讓著,“哪裏有郎中?日你仙人板板,你們都是聾子、啞巴呀?”見沒有人吭聲他暴跳如雷,指著周圍的百姓破口大罵著,“不張我啊?我們是瀘定保安大隊的,李支隊長是來緝拿**,安撫地方,保護老百姓的,受了驚昏迷不醒,急需郎中來救他。你們卻這麽不領情,不通事理?”

“老巴子,你說,看病的郎中在哪裏?”撅嘴的家夥瞅見走出茶館看熱鬧的堂倌,用手指著他厲聲問道。

這堂倌是個老實巴交的人,用手擰著擦桌布磕磕巴巴地說:“表得。”兩只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周圍,似要找出替他招架的人來。

鼓泡眼不耐煩地問他:“嘿!你們磨西面除了神父就沒有會瞧病的了嗎?”

“表得。”

“彭神父平時愛去什麽地方啊?”撅嘴子想知道神父的行蹤。

“表得。”

撅嘴子瞪起了眼睛,“你們胡保長呢,他不是這裏的當家三爺嗎?你總會曉得他住在哪兒吧,去!把他喊來,就說李支隊長被嚇掉了魂,馬上快斷氣啦。”

沒想到堂倌還是呆若木雞地傻站著,楞呵呵地說著“表得”。

“保長的家你也不曉得,我看你是在耍我呀,裝神擺官架子嘛,產你兩耳屎。”撅嘴子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著,便跳過來要動手打人。

“寶器!你要爪子?他是個陰生子嘛,你沒得看見他嚇得打抖噻。”離他們一步之隔的剃頭匠大吼一聲,一把擎住揮起的胳膊,“看錘子看,你動他指姆兒蛋蛋告一哈,老子不豁你,叫你滿地找牙。表扭,再反抗,手桿豆斷咾。”

胳膊被掰得鉆心的疼,齜牙咧嘴的哪還敢動啊,可他的同夥不幹了,紛紛拉動槍栓要下狠手。“要造反啊!一定是**的漏網之魚,假扮剃頭匠,他還是個瘸子,腿上一定有槍傷。放開撅嘴兒,否則老子要開槍啦。”鼓泡眼應該是個小頭目,他帶頭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文擺子。

“格老子的,把勒幾支老毛瑟給我收豆哦,中央軍的軍艦大炮我豆沒的虛過。”剃頭匠用空閑的左手麻利地掏出個物件,“看看勒個真家夥,只要我勒麽一拉索梭噻,叫你些都變成渣渣哦。”

“手榴彈!”這幫鄉勇本來是烏合之眾,大多是從各處征集來的閑散之徒,根本沒經過什麽操練,手裏的武器也是軍隊淘汰下來的毛瑟槍,大清年間的老古董。原本川軍自己的裝備就極其差勁,槍支不是打不準,就是老卡殼,等輪到他們的手裏,滿清遺留的老毛瑟如同廢銅爛鐵一般,只能用來嚇唬人,撐撐門面的。手榴彈他們是見過的,曉得它的威力,一旦把對方逼急了來個同歸於盡,自己的小命休矣。

“快躲開!這是個狠人。”不知是誰鬼哭狼嚎地喊出一句,擔架也不要了,“哐”的一下子扔在地上,二十幾個人瞬間做鳥獸散逃得遠遠的。

“殺雞!崩了這小子。”不止一個人在喊叫著。怎麽還要殺雞呢?保安團餓了,要改善夥食,吃飽了再救同伴嗎?劉慶東弄不懂他們要幹什麽。

“來嘛,瓜娃子,先開槍打死他,再要老子的命哈,一命換一命,哪個也不吃虧嗦?”瘸子往茶館門裏後退著,用手勒住撅嘴子的脖子,把他當做了擋箭牌。

只聽躲在大樹後面的鼓泡眼高聲喊叫道:“不想死的把撅嘴子放嘍,你跑得脫,馬腦殼。否則我們要開槍啦!”

“不要開槍!蘇哥子,蘇向東,救兄弟一把,你欠我的二兩煙土我不要啦。”被制服住的鄉勇帶著哭聲乞求道,他再沒有剛才的飛揚跋扈的神氣了,“好漢,饒命,我們近日無仇往日無怨,都是小弟不長眼睛,觸犯了您的神威。我欺負老實人,不是東西,我真不是東西。”這位還真使勁地扇起自己的嘴巴。

“表扭!再扭,我擰斷你的頸子。”瘸子不容分說地命令著,看來他是**湖了,以犀利的目光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,不放過每個死角,並用人質的身體將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。可把樓裏的茶客嚇得夠嗆,紛紛向後面躲閃著,更有甚者跑到櫃臺後面藏起來,生怕亂槍誤傷了性命。

“表殺雞!自家兄弟莫嫩個。”有人腿腳不利索地跑過來,口裏大喊不要殺雞,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背槍的小夥子。劉三哥心想來的是什麽人?這般滑稽,這裏都要出人命了,還不躲遠點兒,難道是家裏的雞被保安隊偷啦?“朗拐子搞的?大水沖了龍王廟,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了噻。都是袍哥人家,自相殘殺了嘛。蘇兄弟,叫大家放下槍嘛,舉著怪黑人的,萬一不當心扣動了鉤鉤,那豆壞事咾。”

鼓泡眼從大樹後面走出來,向來人抱拳施禮,兩個大拇指是高挑著的,然後將信將疑地詢問道:“胡保長,胡三爺,是您呀,怎麽他也是袍哥?一個剃頭匠嗨袍哥。”看得出,他沖著瘸子的這份職業,剃頭匠,又叫做待詔兒,是難以置信的。因為堂口有規矩,待詔兒、裁縫、端公、龜公、老鴇、小偷、唱戲的,都是不能嗨袍哥的。

來人同樣的手勢回著禮,“蘇向東蘇兄弟,你那是老黃歷咾,如今沒的那個下數。我也進過三慶會戲班子喲,雖然是個跑龍套的,也是很風光的噻,還給人家唱過堂會哦。”原來這人就是胡保長呀,雖然個子矮了些,卻長得濃眉大眼,細皮嫩肉的,唯一缺憾是瞎了半只眼睛,用個黑兜兜罩在上面。他嘴裏叼著半截煙卷,滿不在乎地拍著自己的胸脯。

“三爺,我可沒有別的意思,你是鳳尾幺哥,以你的威望和人品,誰敢說個不字?”對方忙加以解釋。

保長把香煙夾在手指間,貪婪地啄了一口,“嘶,哈,蘇兄弟過獎咾,胡某全仗著兄弟些的擡舉,打理著一兩百口人的柴米油鹽當家事務,煩求得很。文擺子可不是倥子,他是大有來頭的。”說到這裏,保長向茶館門口嚷著,“文擺子,你今天爪子了哦?不羅教噻,醒噠噠的,手爪爪癢了哇,充啥子梁山好漢呦。緊到說有理說理,幹啥子動刀動槍的,搞快把範邦群範兄弟放咾,你看嘛,他的臉訊白,都不過血嘍。聽我的,收起你那鐵坨坨,好黑人哦。”

“胡保長,是保安大隊馬達嚴老坎噻,我靠實遭不住了,才說了兩句公道話。錘子哦!這些蝦子娃娃豆要開槍殺雞我嘛。”樓門口的剃頭匠辯解著。

“好嘛,你是大英雄。”保長把煙頭擲在地上,用腳使勁碾滅它。

瘸子還在不停嘴地表白著,“龜兒子,老子殺人放火的時候,你些還在肚啷皮轉筋喲。老子在成都省也是城頭人,叫得響哦,右手殺雞,左手砍人,說殺哪個殺哪個,跟我做精八怪告一下。”

“哦豁,哪個讓你跑到劉瞎子的院頭,貓到樹上,餓了三天,餓暈咾掉下來,成了人家的階下囚。又被送回成都省興師問罪,害得劉文輝主席少皮呦。”胡保長嘲諷地嘟囔著。

鄉勇生氣地瞪起眼睛,手裏的**又舉了起來,“三爺,你看這老小子還沒完了,嘰嘰歪歪的說給誰聽呢?成都省的牛氣什麽?明顯是瞧不起我們瀘定的啊。”

胡保長不耐煩地瞅著不知死活的瘸子,“哈批,好漢不提當年勇,如今落到磨西面,你娃子身上的苕氣打不脫呦。”他沒好氣地吼道,“文擺子,你說個卵哦,眼下你和我胡尚彪一個樣,都是泥腿子鄉老坎,是龍你得盤著,是大貓你得咕起。當年你是成都省最有名的執事幺大,那是過去的事咾,眼下就算給我胡三爺個面子,把人放咾,天下袍哥是一家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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